【社区文苑】米那没有战事 —— 杨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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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荣
米那没有战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方圆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闻不到炮火的硝烟气味，听不到隆隆的炮火声响，看不到混乱嘈杂的场面，到处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然而，米那一时间摆开了将要发生战事的宏大场面。瞧，无论是谷底、山洼，数十万顶乳白色的帐篷把整个米那裹得严严实实，二三百万人齐聚在这里安营扎寨，看来一场战事将不可避免的在这里发生。
其实，数千年来，这里并没有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战事，而是来自全球的朝觐者在这里进行一场特殊的战事。先是数千上万人，尔后是数万人、数十万人、以至百万人和二三百万人遵循伊斯兰教教义，于每年伊历十二月初八至十二日效仿先知，来这里射石打鬼，驱赶恶魔，纯洁灵魂，忠主不二。
历史上，位于阿拉伯半岛麦加圣城7公里外的米那是一块圣洁的土地，和平的土地。在这片圣洁和平的土地上，留下了无数先知的足迹，产生过无数动人的神圣故事。当年，先知伊卜拉欣为了实现曾对真主作出的许诺，祈求真主赐子，他将宰献真主。后来，他得了子，却忘了许诺，于是真主令他兑现许诺。对真主忠诚不二的他毫无反悔之意，于伊历十二月初十这天，携爱子易司玛仪到米那实践诺言，却遭到了恶魔的百般阻挠。恶魔变成人形，先是在杰木赖吾古巴的位置迷惑他，让他违抗真主的命令，不要宰子献主。先知伊卜拉欣向真主祈求引导。在真主的庇护下，他击出7枚石子驱跑了恶魔。当他往前走去时，恶魔改头换面，出现在杰木赖吾斯塔（现中间射石点）位置上阻挠，他再次射出了7枚石子将恶魔驱跑。恶魔并不甘心失败，在杰木赖欧俩（现第一个射石点）位置，企图第三次引诱他时，他又一次射出7枚石子，终将恶魔驱跑，使恶魔再没有出现。当先知伊卜拉欣正要动手宰子时，奇迹出现了，真主派天仙牵来了一只俊美的绵羊取代了易司玛义。事实上，真主并无意要先知伊卜拉欣宰献他的儿子，而是对他进行考验，便发生了上面的故事。
后来，朝觐者们在恶魔出现的三处位置树起三个小、中、大石柱代表恶魔，效仿先知于每年特定日子前来射石打鬼，表达对真主的忠诚。再则，这样做的目的是保护自己在朝觐期间或成了哈吉后，不被恶魔导入歧途。同时，它还意味深长地告诫人们，警惕自己内心的私欲，不要背离正道，因为依属在人们身心的“恶魔”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自此之后，朝觐者于每年伊历十二月初十晨礼开始至晡礼（后改为昏礼）前，用7枚蚕豆大小的石子射打大石柱，十一、十二日从午礼至昏礼前依次射打小、中、大石柱各7枚石子。哈奈菲教派把第一天的射石定为瓦直布（副主命），要求所有朝觐者必须自己亲自动手射打，第二、三天的射石定为逊乃（圣行），老弱病残有困难者别人可以代打。从此，所有朝觐者在这特定日子到米那射石打鬼。如今想想看，二三百万多名朝觐者在限定的时间内同时射石打鬼，那场面何等壮观，气势何等恢弘，这在全世界绝对无二。
米那没有战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但米那是一个多事的地区，往昔，差不多年年有踩踏伤亡人的事件发生，给一部分朝觐者造成了心理上的负担。我曾五度加入到米那射石打鬼的大军行列，两次遇到了那曾瞬间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踩踏伤亡人的突发事件，至今想来，历历在目，令人毛骨悚然。20多年前的1990年夏天，我第一次来麦加朝觐时，发生了骇人听闻的米那隧道特大踩踏伤亡人的突发事件。伊历十二月初十早晨，数万计的朝觐者完成了首次射石打鬼的任务后，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返回隧道外的驻地帐篷，开戒、理发、换装，然后再穿越隧道，前往天房完成则牙勒特（卡尔白）的游玩。那年，我们驻地通往射石场的隧道仅有一条，长约五六百米，高12米，宽20米，供朝觐者往来穿越。隧道两侧没有划分单行道，执勤军警少，指挥疏导不到位，结果使那天早晨从两头进入隧道的人相撞成团，而后面进入隧道的人象两股势不可挡的洪水猛兽直往前冲，结果两头冲击，裹在中间的人被冲击倒地，后面涌来的人踩踏在倒地的人身上，一层垒一层，最终形成了金字塔状到洞顶，加上隧道内空气窒息，造成1426名朝觐者死亡。这一年，来自世界各国和沙特本国的朝觐者仅为一百来万人，是后来朝觐人数的三分之一。
那一年，我是幸免于难的幸运者。出国前，团内几个年轻人对我说，团长，射石时我们保驾你，绝对安全。然而就在前一天，我们乘坐一辆没有空调的大巴，从阿拉法特移师穆资待利发大沙滩准备过夜，当天气温高达摄氏48'C，车厢里又热又闷，让人汗流浃背，喘不过气来。大巴进入穆资待利发大沙滩界关口时，我和几个人忍耐不了高温的折磨，提前下车，就地过夜，其他人坚持到穆资待利发大沙滩出口处过夜，好在第二天晨礼后早早去米那射石场射石打鬼。次日晨礼后，我们几人步行约七八公里赶到米那隧道口附近的立交桥前时，只见桥上人流一动不动，如同电影定格镜头，殊不知隧道内正发生那场震惊世界的特大突发事件。就在那天上午，那些曾夸下海口要保驾我的几个年轻人险些被裹了进去。幸好他们在洞口附近，否则，也成了伤亡者。
再一次是1998年发生的踩踏人突发事件。伊历十二月十二日是射石打鬼的最后一天，中午12时40分后，米那射石场入口处又发生了震惊世界的踩死118人、踩伤165人的特大突发事件。这年以前，沙特方面沿袭以前的规定，在立交桥入口处设有放行的栅栏。第二、三天的射石打鬼时间于午礼后的12时40分才能开始放行。这天午礼前，数十万人己聚集在立交桥入口处前等待放行，好早射完石后回麦加驻地休整。这年的朝觐人数达到了二百万人。试想，就在栅栏启动放行的那一刻，前面的人还未起步，后面的人如同决堤的洪水突然向前冲去，不发生意外才是怪事哩，其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不出预料，12时40分军警们准时启动了栅栏，排在前面的人抵挡不了后面排山倒海般的冲撞力。结果，先是一些年老体弱、手脚不利索的人倒地。后面涌来的人群又将另一些人冲撞倒了下去，于是大规模踩踏人的事故又发生了。虽然米那没有枪炮声起硝烟弥漫的战事，这突如其来的事件使许多无辜的生命成了牺牲品。好在穆斯林们把这看成是定然，开始时他们震惊痛心，悲痛不已，但他们事后能想得通。人的生死早己前定，难过悲痛无济于事。于是他们坦然面对，能够接受这些不幸的事实。他们替亡者向真主虔诚祈祷，求主恕饶，擢升他们在天园的品级。活着的人还要照常生活，继续履行应尽的义务。具备条件的人，第二年乃至以后年年前来麦加完成自己神圣的主命功课。
米那没有战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作为虔诚的穆斯林，一生中必须履行念、礼、斋、课、朝的五桩天命。一个具备了朝觐条件的穆斯林，一生中至少去麦加朝觐一次，对于不具备条件的穆斯林、诸如没有足够的经费、健康的身体包括神志不清、路途不平安，则没有去朝觐的义务。2009年伊历十二月初八，我再次入驻米那91号中国朝觐团哈吉营地。2009年非同往年，中国朝觐团共来了近13000名朝觐者，相当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年朝觐人数的6倍多，是中国国力正在日益增强，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反映。穆斯林腰包里有了钱，自然要来朝觐，完成人生的一大主命功课。这一年恰逢全球蔓延成灾的HIN1甲流感威胁。有信仰的穆斯林视生命最为宝贵，他们审时度势，在有把握托靠的前提下，到麦加履行自己的主命功课。中国各级政府十分关心朝觐者的生命安全，组织他们注射甲流感预防针，发放药品、口罩，讲授预防知识，派出随团医务人员，使他们平平安安前往麦加朝觐，平平安安顺利回国，体现了以民为本的宗旨，受到了朝觐者的欢迎和赞扬。
伊历初八这天早晨，米那天空乌云密布，雨点飘洒，临近中午时分，雷雨交加，大雨倾盆，驻地营区雨水成河，顶顶帐篷似叶叶白舟漂浮水面，好似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大雨转为暴雨，炸雷声声紧逼，犹如集束炸弹爆炸，震耳欲聋，令人胆颤心惊。暴雨一直下了两个小时，而朝觐者们好似与世隔绝，在各自的帐篷里聚精会神诵读《古兰经》，虔诚祈祷，认真礼拜，没有受到一丝惊吓干扰。
伊历初十，朝觐者们纷纷前往米那射石场射石打鬼。第一天的射石打鬼时间长，人员不过于集中。第二三天却大不一样了，绝大多数的人午礼后集中去打。米那的四面八方，大街小巷和开阔区域成了人的河流和海洋。第二天中午，我乘电梯登上了射石场新建的第四层立交桥上，俯瞰桥下，被眼前的场景紧紧地吸引住了眼球。这那里是人的河流、海洋，分明是出自名油画家笔下的巨幅大作，使人感觉到那似动非动的一条条长河里隐藏着一股股无法估量的暗流。这暗流流到汇合处，就会掀起惊天巨浪。如果不能因势利导分流疏导，将会酿成无法断定的后果，危及射石者的生俞安全。好在射石场建起了四层立交桥，地面和二三四层立交桥中间都设有射石点，数十上百万射石者一到入口处，就被分流成多股支流，自然消除了不安全隐患。
几年前，射石场仅有立交桥桥上桥下两处射石点，三个石柱相互间隔200米左右，被圈入三个大钢筋水泥制成的圆锅中，任射石者在锅沿边处射打石柱。初次射石者因射石心切，还不到到迎面锅沿就抛出手中石子射打，往往相挤成团，发生踩踏或后面射石者误打伤前面射石者的事故。如今，每个大圆锅被改建成各10米长的立体长墙，射石者从立墙两面边走边打，加快流速，避免了不安全事故的发生。可是那些初射者仍然犯过去初射者的错误，他们还没有走到墙头的地方就急急抛出手中的石子，仍然拥挤成团。其实中间、特别是墙末位置处人员稀疏空间大，便于安全射石。第三天的射石依然紧张无比，至少一百多万人午礼后集中赶到射石场射石打鬼，多亏众多军警沿路和在现场指挥疏导，使射石者紧张有序地完成了打鬼任务。
黄昏来临时，射石场的人所剩无几。射石场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平静的米那可能要对世人说，米那祈盼世界将成为没有硝烟战火，没有种族歧视，没有贫困悬浮的太平世界，盛世世界，和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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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储月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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